二人同尋雁難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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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人同尋雁難飛
晚霞墜入無邊西海，黑夜悄然籠罩著妖界，華燈初上，絢麗多姿，比修仙界和人界更熱鬧，這裏民風豪放，街上有相互看上眼的男女，瞬間墜入情深似海中；也有賣一些不用燒火便能做好的簡單吃食，來解饞的；更有層出不窮，各式各樣的妖展示自個真身求偶的。
姜箋被窮書生一路拉著穿過擁擠的人群後，帶著初暖意的空氣直灌她鼻息，讓她有了幾分窒息，須臾，她掙脫了他的手，找了個角落，手提了下裙擺蹲下，喘了口氣，指著對面一家鋪子，道：“哥哥，我們到了。”不過她想先蹲在地上緩一緩。
風琮順著她素手指的地方看過去，是一間寫著‘靜靜地’三字牌坊的店鋪，隔著窗子他都能感覺到裏頭極致的安靜，甚至落針可聞。
他的第一反應是‘圖書館’，但轉念一想，應該不對，‘圖書館’裏不會沒人。
“這什麽地方。”他也蹲在一旁，湊到姜箋耳朵旁悄悄問。
姜箋感覺耳畔之際熱意沾染，攀延到她的耳垂，耳後的溫度瞬間炙熱，讓她生了些許不自在，就下意識往邊上挪了挪，“看話本的地方。”
“看話本？”風琮疑惑完，一臉難以置信，向來話本不都有說書先生說出來，給人聽得嗎？怎麽就看話本呢。
姜箋望著滿臉不解的窮書生，當她聽聞薔薇花妖說時，也覺得不可思議，只那時她反應沒窮書生這麽大，“這裏的話本，跟修仙界的不一樣，這裏的話本是有靈性的，你每打開一本，便能進到書中體驗一把故事中人的事跡。”
風琮以他的理解，說道：“演，演一遍？”這也太匪夷所思了。
“看看不就知道了。”
‘靜靜地’店鋪中，幾乎不見人，有也只是黑漆漆的，像一個圍起的結界，姜箋直接去隔間坐著，沒在架子上找話本，這家店有規定，不管幾人來，只要是成群結伴的，只能共同挑選一本，選中不換。
她放手讓窮書生去精挑細選，自個兒則坐在隔間圈椅上悠閑一會兒，不一會兒她對面的隔間坐了人，剛好也是倆人，那倆人開始時她扭過頭盯著看了會兒。
只見倆人把書放在桌上，隨後十指相扣，由書中故事向十指周圍散著力量，這股力量形成結界，將倆人護在隔間中，再往後姜箋也肉眼看不見了。
這結界很奇怪，是黑漆漆一片，不見其裏。
怪不得她一路過來隔間坐著，都瞧不見人，原來都在黑漆漆地結界中。
姜箋等窮書生千挑萬選了一冊話本坐過來時，她瞥了眼話本上的名字，叫‘大雁南飛’。
“大雁南飛。”她重覆了句，“講的什麽？”
“不知道，沒看。”風琮搖搖頭，解釋道：“這名字一聽就是自由的大雁。”他選了很久，一直在思慮，哥哥與妹妹能挑一個什麽樣的話本，情愛定然不成，偏這家店他翻來翻去，只找到這麽一本一聽名字就知道不是情愛的話本，二話沒說，就拿過來了。
故事絕對是自由，無關情愛的。
姜箋把已經放在寫著‘大雁南飛’話本上，準備翻看一下裏面所寫內容的手拿開，窮書生這麽篤定，想必應該差不了，畢竟人的感知能力很挺不錯的，她有時說話也得謹言慎行，防止惹火上身。
“哥哥，那我們開始吧。”她說完，把手肘抻在桌面上，手心朝窮書生那邊，舉著，並非她在學剛在那二人，而是在二人進門時，小二都會告訴故事開始的姿勢。
閉上眼睛，十指相扣。
當帶著熱意的手觸碰到她的指尖，與她涼意森森十足的手十指相扣時，姜箋有那麽一瞬感覺湧上心頭。
莫名的踏實。
她闔著的眼睛陡然睜開，四下沒有窗子，只隔起來的結界中，二人十指相扣的手周圍，泛著黃橙橙地靈氣，使她能看清楚他。
窮書生閉眼安寧，高馬尾用一根淺色系帶系著，和披在身後的長發被強有勁地靈風吹著，飄飄不落，像迎風不倒的帆，皮膚瓷白，靜默時如一塊上好的溫玉，讓人都忍不住欣賞駐足欣賞一番。
姜箋睜眼後，便沒再闔上，卻也不妨礙她進入到話本故事中。
**
正是一葉知秋的季節，泛黃的葉子似扁舟，順著風的軌跡懸落，其中一片還是渾身綠油油地葉子，不知不覺竟偷懶打旋飄到一男子手掌中，當溫潤的溫度觸到綠葉冰涼的身子時，原本這片還應掛在樹上的葉子不幸墜落，是死路一條，可偏溫潤的熱意讓綠葉有了活氣，都能跟人交談兩句。
第一句“好人，你能不能施法救我，把我重新掛回樹上。”
第二句“你不救我，你就是大壞人。”
綠葉奄奄一息時，她聽那人說，“好壞話，都讓你說了，我說什麽？”是個溫吞的男子聲音，沒有生氣，也沒有很高興。
她好像沒救了。
也好像還有救。
霎時，綠葉感覺自己這片葉子被一股很強大的靈力托起，一點點往高處走，最後與一顆樹上的樹幹一隅相接，她活了，那人卻離開了。
借著那人靈力，她在次年春天也能化成一名妙齡少女，她給自己取名就叫靈葉。
可靈葉在此等啊等，一直沒等到那位救她的男子，甚至她都不知人叫什麽，只在去年深秋寂靜，奄奄一息時，看見了那人的臉，一位很俊朗的少年。
這年秋季，又到了靈葉掉落的日子，她難以維持人身，只能艱難的在樹上掛著，搖搖欲墜，可她再次看到了那位俊朗的少年，她耗盡最後一點力氣，將自個這片脈絡已接近死期的葉子，從樹上拽下，順著風飄到那人手中。
靈葉想再看一眼去年救她的人，想跟人再說說話，她拼勁全力也只虛弱地說了四個字，“我叫靈葉。”
她葉子上的脈絡已經是油盡燈枯，樹葉每年到了秋季就會這樣，到春季就是令一番生機。
她見那位少年，並沒用陌生的眼神看她，而是不知她說的是哪片葉子，也沒有回答她的話，只擡頭望了眼去年他送回一片葉子的樹幹處，那處一片綠葉依舊在原處。
原來他不記得她了。
但這少年還是二話沒說的把靈葉重新掛回原處，好像也只是抱著能救一片是一片的心。
第三年。
第四年。
第五年。
……
第九年，靈葉每年在她瀕臨死亡時，重覆那句她叫靈葉，可人好像一直沒能記住她，也沒跟她說句話，只默默將她掛回樹幹上，每年地方都不一樣。
直到第十年，她還是綠葉蔥蔥之時，頂頭烈日炎炎照著她口幹舌燥，化身少女去河邊尋水喝，來了一群不知道什麽人，狂妄、狠毒，開始無休止的砍樹。
葉子離開樹是存活不了的，但靈葉是被點化了，化成人形的靈葉，除了真正的人是看不見的她的，其他的跟人一摸一樣，她親眼瞧著砍樹的人拿斧頭，鋸子一點點從樹根穿過，“哢嚓”一聲，整棵樹倒地。
可她的靈力微弱，只能把滋養她的這棵樹用靈力遮掩住，不被伐木工看到。
可當她所在的大森林中的樹都被砍光之後，這裏已然變成了荒漠，那處水源也不見了，大漠中難尋水源，她拼勁全力，直到她全身靈力散盡，也沒保住那棵幹涸彎腰的樹。
一片深黃色的枯葉倒在炙熱的沙漠上，很快便深埋沙土，難以尋找。
她在生命盡頭，嘴上還念叨著：“只可惜，你都沒見過我變成人的模樣。”
她的模樣是他賦予的，不然她也只是普通的一片葉子，每年生死輪轉，更疊不休。
這年深秋已過，初冬來臨之際的沙漠寒風凜凜，漫天黃沙，一眼什麽也望不到，卻有一人在沙漠中行走，身影瘦弱，疲憊不堪，像是走了很久很久的路，被狂風吹倒，也只喘了兩口氣，接著往前爬，好似前面有什麽珍貴的東西在等他。
一天兩天，他爬到第三天時，才在厚厚的沙土中翻找到一片枯葉，他仰天躺著，舒了一口氣，將這片葉子護在心口處。
回憶輾轉，十年前的深秋，他和成群結伴的大雁在此暫時歇腳，卻遇到一片綠葉子正好落他手心裏，傳滿他手心涼意的葉子，奄奄一息，他心想萬一還能活著，就不用落在地上，他用了十分之一的靈力將這片葉子重新掛回樹幹。
第二年他路過時，又有一片葉子落他手中，這葉子一開口，他便知曉是去年的那片葉子，她說她叫靈葉，聲音還是那般悅耳動聽。
靈葉，靈俏的葉子，好名字，想來春日裏也會是為靈俏的姑娘。
他側頭看向去年的樹幹處，原本想把她重新掛回原處的，但那裏已然葉子沒落，他只好給重新找了個。
往後每年他都路過此地，可令他奇怪的是，今年過來，擡頭去看去年掛葉子的地方，那裏都會有葉子，他只能又一次給她重新找去處。
直到第十年深秋，他和大雁們又南飛回來，在此落腳，誰成想卻迷了路，這裏的這片林子不見了，他們也找不到方向，加上饑寒交迫，死的死，傷的傷，最後都沒撐到這片沙漠的一半。
只有他，憑著一股子他還不能死的氣節，強撐著往前走，他一定要找到她，每年給她灌的靈力，使他能夠準確的走向她，這一找便到了初冬。
沙漠的冬日靜籟，風聲簌簌，連著沙土扇的人睜不開眼，他就這麽趴在沙土上弓著腰翻找。
在一日裏他終於找到了那片深埋在黃沙中的靈葉，他要告訴靈葉，他叫靈雁，是一只大雁，和靈葉的靈是同一個。
他將沾著沙子的靈葉拍打幹凈，護在心口，這時的他亦是油盡燈枯，拼著最後一口氣說出來那句“我叫靈雁，以後都不會再讓你等了。”
單霜意足以冰冷刺骨，何關漫天黃沙如雪寒，不過剎那間，銷聲匿跡，屍骨蕩然無存。
大雁南飛，大雁難飛，大雁不再飛。
十指相扣的手心中不斷有靈力溢出，似鮮活的黃蝶，繞著姜箋來回飛著。
姜箋眸中黯然，眼角泛紅，淚水不斷似雨滴垂落，透過她層層疊疊的衣裳，滲透她的皮膚，那種死亡時身子的寒涼，被她熱淚涵蓋，此時此刻她便是那片靈葉，那位到死都沒讓救她的少年看到她的面容的靈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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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箋被窮書生一路拉著穿過擁擠的人群後，帶著初暖意的空氣直灌她鼻息，讓她有了幾分窒息，須臾，她掙脫了他的手，找了個角落，手提了下裙擺蹲下，喘了口氣，指著對面一家鋪子，道：“哥哥，我們到了。”不過她想先蹲在地上緩一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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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第一反應是‘圖書館’，但轉念一想，應該不對，‘圖書館’裏不會沒人。
“這什麽地方。”他也蹲在一旁，湊到姜箋耳朵旁悄悄問。
姜箋感覺耳畔之際熱意沾染，攀延到她的耳垂，耳後的溫度瞬間炙熱，讓她生了些許不自在，就下意識往邊上挪了挪，“看話本的地方。”
“看話本？”風琮疑惑完，一臉難以置信，向來話本不都有說書先生說出來，給人聽得嗎？怎麽就看話本呢。
姜箋望著滿臉不解的窮書生，當她聽聞薔薇花妖說時，也覺得不可思議，只那時她反應沒窮書生這麽大，“這裏的話本，跟修仙界的不一樣，這裏的話本是有靈性的，你每打開一本，便能進到書中體驗一把故事中人的事跡。”
風琮以他的理解，說道：“演，演一遍？”這也太匪夷所思了。
“看看不就知道了。”
‘靜靜地’店鋪中，幾乎不見人，有也只是黑漆漆的，像一個圍起的結界，姜箋直接去隔間坐著，沒在架子上找話本，這家店有規定，不管幾人來，只要是成群結伴的，只能共同挑選一本，選中不換。
她放手讓窮書生去精挑細選，自個兒則坐在隔間圈椅上悠閑一會兒，不一會兒她對面的隔間坐了人，剛好也是倆人，那倆人開始時她扭過頭盯著看了會兒。
只見倆人把書放在桌上，隨後十指相扣，由書中故事向十指周圍散著力量，這股力量形成結界，將倆人護在隔間中，再往後姜箋也肉眼看不見了。
這結界很奇怪，是黑漆漆一片，不見其裏。
怪不得她一路過來隔間坐著，都瞧不見人，原來都在黑漆漆地結界中。
姜箋等窮書生千挑萬選了一冊話本坐過來時，她瞥了眼話本上的名字，叫‘大雁南飛’。
“大雁南飛。”她重覆了句，“講的什麽？”
“不知道，沒看。”風琮搖搖頭，解釋道：“這名字一聽就是自由的大雁。”他選了很久，一直在思慮，哥哥與妹妹能挑一個什麽樣的話本，情愛定然不成，偏這家店他翻來翻去，只找到這麽一本一聽名字就知道不是情愛的話本，二話沒說，就拿過來了。
故事絕對是自由，無關情愛的。
姜箋把已經放在寫著‘大雁南飛’話本上，準備翻看一下裏面所寫內容的手拿開，窮書生這麽篤定，想必應該差不了，畢竟人的感知能力很挺不錯的，她有時說話也得謹言慎行，防止惹火上身。
“哥哥，那我們開始吧。”她說完，把手肘抻在桌面上，手心朝窮書生那邊，舉著，並非她在學剛在那二人，而是在二人進門時，小二都會告訴故事開始的姿勢。
閉上眼睛，十指相扣。
當帶著熱意的手觸碰到她的指尖，與她涼意森森十足的手十指相扣時，姜箋有那麽一瞬感覺湧上心頭。
莫名的踏實。
她闔著的眼睛陡然睜開，四下沒有窗子，只隔起來的結界中，二人十指相扣的手周圍，泛著黃橙橙地靈氣，使她能看清楚他。
窮書生閉眼安寧，高馬尾用一根淺色系帶系著，和披在身後的長發被強有勁地靈風吹著，飄飄不落，像迎風不倒的帆，皮膚瓷白，靜默時如一塊上好的溫玉，讓人都忍不住欣賞駐足欣賞一番。
姜箋睜眼後，便沒再闔上，卻也不妨礙她進入到話本故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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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是一葉知秋的季節，泛黃的葉子似扁舟，順著風的軌跡懸落，其中一片還是渾身綠油油地葉子，不知不覺竟偷懶打旋飄到一男子手掌中，當溫潤的溫度觸到綠葉冰涼的身子時，原本這片還應掛在樹上的葉子不幸墜落，是死路一條，可偏溫潤的熱意讓綠葉有了活氣，都能跟人交談兩句。
第一句“好人，你能不能施法救我，把我重新掛回樹上。”
第二句“你不救我，你就是大壞人。”
綠葉奄奄一息時，她聽那人說，“好壞話，都讓你說了，我說什麽？”是個溫吞的男子聲音，沒有生氣，也沒有很高興。
她好像沒救了。
也好像還有救。
霎時，綠葉感覺自己這片葉子被一股很強大的靈力托起，一點點往高處走，最後與一顆樹上的樹幹一隅相接，她活了，那人卻離開了。
借著那人靈力，她在次年春天也能化成一名妙齡少女，她給自己取名就叫靈葉。
可靈葉在此等啊等，一直沒等到那位救她的男子，甚至她都不知人叫什麽，只在去年深秋寂靜，奄奄一息時，看見了那人的臉，一位很俊朗的少年。
這年秋季，又到了靈葉掉落的日子，她難以維持人身，只能艱難的在樹上掛著，搖搖欲墜，可她再次看到了那位俊朗的少年，她耗盡最後一點力氣，將自個這片脈絡已接近死期的葉子，從樹上拽下，順著風飄到那人手中。
靈葉想再看一眼去年救她的人，想跟人再說說話，她拼勁全力也只虛弱地說了四個字，“我叫靈葉。”
她葉子上的脈絡已經是油盡燈枯，樹葉每年到了秋季就會這樣，到春季就是令一番生機。
她見那位少年，並沒用陌生的眼神看她，而是不知她說的是哪片葉子，也沒有回答她的話，只擡頭望了眼去年他送回一片葉子的樹幹處，那處一片綠葉依舊在原處。
原來他不記得她了。
但這少年還是二話沒說的把靈葉重新掛回原處，好像也只是抱著能救一片是一片的心。
第三年。
第四年。
第五年。
……
第九年，靈葉每年在她瀕臨死亡時，重覆那句她叫靈葉，可人好像一直沒能記住她，也沒跟她說句話，只默默將她掛回樹幹上，每年地方都不一樣。
直到第十年，她還是綠葉蔥蔥之時，頂頭烈日炎炎照著她口幹舌燥，化身少女去河邊尋水喝，來了一群不知道什麽人，狂妄、狠毒，開始無休止的砍樹。
葉子離開樹是存活不了的，但靈葉是被點化了，化成人形的靈葉，除了真正的人是看不見的她的，其他的跟人一摸一樣，她親眼瞧著砍樹的人拿斧頭，鋸子一點點從樹根穿過，“哢嚓”一聲，整棵樹倒地。
可她的靈力微弱，只能把滋養她的這棵樹用靈力遮掩住，不被伐木工看到。
可當她所在的大森林中的樹都被砍光之後，這裏已然變成了荒漠，那處水源也不見了，大漠中難尋水源，她拼勁全力，直到她全身靈力散盡，也沒保住那棵幹涸彎腰的樹。
一片深黃色的枯葉倒在炙熱的沙漠上，很快便深埋沙土，難以尋找。
她在生命盡頭，嘴上還念叨著：“只可惜，你都沒見過我變成人的模樣。”
她的模樣是他賦予的，不然她也只是普通的一片葉子，每年生死輪轉，更疊不休。
這年深秋已過，初冬來臨之際的沙漠寒風凜凜，漫天黃沙，一眼什麽也望不到，卻有一人在沙漠中行走，身影瘦弱，疲憊不堪，像是走了很久很久的路，被狂風吹倒，也只喘了兩口氣，接著往前爬，好似前面有什麽珍貴的東西在等他。
一天兩天，他爬到第三天時，才在厚厚的沙土中翻找到一片枯葉，他仰天躺著，舒了一口氣，將這片葉子護在心口處。
回憶輾轉，十年前的深秋，他和成群結伴的大雁在此暫時歇腳，卻遇到一片綠葉子正好落他手心裏，傳滿他手心涼意的葉子，奄奄一息，他心想萬一還能活著，就不用落在地上，他用了十分之一的靈力將這片葉子重新掛回樹幹。
第二年他路過時，又有一片葉子落他手中，這葉子一開口，他便知曉是去年的那片葉子，她說她叫靈葉，聲音還是那般悅耳動聽。
靈葉，靈俏的葉子，好名字，想來春日裏也會是為靈俏的姑娘。
他側頭看向去年的樹幹處，原本想把她重新掛回原處的，但那裏已然葉子沒落，他只好給重新找了個。
往後每年他都路過此地，可令他奇怪的是，今年過來，擡頭去看去年掛葉子的地方，那裏都會有葉子，他只能又一次給她重新找去處。
直到第十年深秋，他和大雁們又南飛回來，在此落腳，誰成想卻迷了路，這裏的這片林子不見了，他們也找不到方向，加上饑寒交迫，死的死，傷的傷，最後都沒撐到這片沙漠的一半。
只有他，憑著一股子他還不能死的氣節，強撐著往前走，他一定要找到她，每年給她灌的靈力，使他能夠準確的走向她，這一找便到了初冬。
沙漠的冬日靜籟，風聲簌簌，連著沙土扇的人睜不開眼，他就這麽趴在沙土上弓著腰翻找。
在一日裏他終於找到了那片深埋在黃沙中的靈葉，他要告訴靈葉，他叫靈雁，是一只大雁，和靈葉的靈是同一個。
他將沾著沙子的靈葉拍打幹凈，護在心口，這時的他亦是油盡燈枯，拼著最後一口氣說出來那句“我叫靈雁，以後都不會再讓你等了。”
單霜意足以冰冷刺骨，何關漫天黃沙如雪寒，不過剎那間，銷聲匿跡，屍骨蕩然無存。
大雁南飛，大雁難飛，大雁不再飛。
十指相扣的手心中不斷有靈力溢出，似鮮活的黃蝶，繞著姜箋來回飛著。
姜箋眸中黯然，眼角泛紅，淚水不斷似雨滴垂落，透過她層層疊疊的衣裳，滲透她的皮膚，那種死亡時身子的寒涼，被她熱淚涵蓋，此時此刻她便是那片靈葉，那位到死都沒讓救她的少年看到她的面容的靈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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